第 1 章(2 / 2)

“精分这种事,分着分着就习惯了。”

李好问自我吐槽一句,算是给自己做事后心理按摩。

自从遭遇穿越,他已经经历了多次精神分裂症状,并且时常想象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人物。

刚才那一次“精分”出的景象,格外栩栩如生,令他的大脑十分混乱,仿佛真的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心理治疗,并再度回顾了那次带给他巨大心理阴影的穿越。

不过我分裂出的人格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已经发展到能够自我诊疗心理问题的程度了

“六郎君”

清亮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略带稚气,也透着一丝无奈。

“真是的,怎么大白天也能被魇住”

李好问完全清醒,看见一张少年人清秀干净的脸孔。这少年大约十一二岁,头发乌黑,但鼻梁高挺,眼眸呈灰蓝色,看起来不大像是中原血统。

“卓来刚刚我就是站在这里发呆的吗”

这个叫卓来的少年,是原身的小厮。李好问穿来大唐之后,与卓来相处最久,深知这个少年虽然有时会嘴碎两句,但绝没坏心。

“可不是吗”卓来扁扁嘴,“呆了好一会儿呢我还以为六郎君要拜访郑司丞呢,可又不见你敲门。”

此刻李好问正站在长安城西南敦义坊内的十字街上,向西再走二十步就是自家宅院。但他偏偏停在了一墙之隔的邻居郑家门口。

这是一座中等人家院落的正门,门梁上方扣着一个小屋顶,向外挑出屋檐。两扇木门板虚掩着,门板上画着两个英武形象神荼和郁垒,两位门神各自身穿鲜亮的战甲,手持桃木剑和桃木戟,相对而立。

这对门神画得甚是传神,李好问站在门前,神荼与郁垒四只眼睛就像是在紧紧地盯着他,随着他的行动移动眼神。

李好问循着习惯伸手揉揉太阳穴他有点轻微的头疼。

这家住着的“郑司丞”,名叫郑兴朋,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士。司丞是他的官职,坊间邻里都以这官职称呼他,李好问却并不清楚郑兴朋究竟是哪个衙司的司丞。

“六郎君,”卓来再次扯了扯李好问的衣袖,小声发问“今日您不是要去拜见族老的吗”

“是啊该去拜见族老”

李好问一边机械重复,一边迅速思考。

他有种让自己背心发毛的不祥预感副人格无缘无故地突然出现,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啊”

门内一道尖锐而惶急的女声响起,紧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那对木门“豁啦”一声被向内拉开,一位头上包着青帕的中年妇人急急忙忙奔出,劈头见到李好问,立即上前,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

“六郎,吓吓死我了宅子里怕是出人命了,郑司丞他”

这妇人的声音和双手都在颤抖,眼神带着一点恍惚。

李好问心头一紧果然不是好事。

还没等李好问开口,他身边的少年卓来已经上前一步,倒豆子般地问“张家大嫂,怎么了是谁出事了你今日和往常一样到郑家帮厨吗结果看见郑司丞出事怎么还是出人命他死了没你看过吗确定吗还有救吗”

李好问赶忙拦住卓来话头,张口提醒“既已出事,那就该赶紧去报警报官啊”

张家大嫂被卓来问得心慌意乱、张口结舌。但听见李好问那句断语,她略清醒了些,转身向敦义坊十字街口奔去那里悬着一挂铜钟。张家大嫂奔到那里,奋力拉动绳索,铜钟立即发出连绵不断的当当声。

片刻后,十字街上空掠过一片巨大的白影。

“长安县的巨筝来得好快”卓来煞有介事地评价,“定是原本就在左近。”

“巨筝”

刚才李好问也瞥见了空中的白影,它仿佛一直翼展巨大的信天翁,从他头顶滑翔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六郎君,张家大嫂敲钟报官,长安县的不良帅听到钟声,赶过来最快的法子就是靠这巨筝啊”

卓来睁着圆溜溜的一对眼望着李好问,眼神似乎在说郎君又大惊小怪,长安城里,不是一向这样的吗

李好问闭嘴不再多问,仰头看向空中。片刻后,那片巨大的白影又从另一个方向席卷而来。

这一回李好问看清了那“巨筝”的模样名字起得没错,那是一架真正“巨大的风筝”,形制与普通风筝很像,但是体型大了不少,材质是毛竹与丝绸。但那“巨筝”下方,并不存在“放风筝”的绳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趴在风筝下方的男人,他手中拎着一盘长长的缆绳。

要说这是“风筝”,倒不如说它是一架能在空中自由翱翔的滑翔机。

巨筝再次出现的时候,挂在它下方的“乘客”抡起手中的缆绳,将绳头的铁钩向下方掷去。回荡在坊中的钟声里顿时混入“当”的一声脆响,是那枚铁钩勾在了十字街中心那眼水井的井栏上。

旋即那枚巨筝开始在空中盘旋下降,转眼已靠近地面。十字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让开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我乃长安县不良帅叶小楼。何人报案,哪里出事”

挂在巨筝下方的那个男人,还未等巨筝落地,在空中就开口询问,声音雄壮威严。

卓来对这“报案流程”十分熟悉,忙提高音量回答“十字街东北,郑宅”

巨筝上的男人脸色一变,伸手解开了一道绳扣。这时他距离地面尚有两丈来高,但他照样一跃而下,着地时轻轻一滚,已经卸下了从高处坠落的力道,安全落地,随即翻身立起。

那枚巨筝则轰然一声,落向地面,泊在十字街正中那口水井旁,巨大的白色羽翼激荡起强烈的气流,随着巨筝最终落地而缓缓平息。

从巨筝上下来的男人在二十五岁上下,肤色黝黑,脸庞棱角分明,两道蚕眉短而浓密。他身穿长安县不良帅的土黄色圆领短袍,束腿袴裤,足蹬乌皮六缝官靴,腰佩一柄障刀,落地之后没有丝毫停留,立即向郑宅疾奔。

卓来一拉李好问的衣袖,也要跟上。

李好问却将这少年拽住,沉声道“长安县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先不要进去妨碍公务。”

自从穿到这个时代,他就一直在努力抵御好奇心的诱惑,免得自己重蹈穿越时的覆辙。这样一来,李好问便自带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符合的老成持重,甚至是过分谨慎,与年轻气盛的卓来刚好是对照组。

“而且”

李好问斟酌着语气,不想吓到卓来。

“郑家出的事很可怕。”

他没告诉自己的贴身小厮,刚才在张家大嫂开门前的那一瞬间,他在郑宅门口看到了诡异的景象

郑家门板上贴着的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四只血红的眼睛里竟慢慢地渗出些泪水。淡红色的液体沿着门板表面慢慢滚落,原本是十分惊悚的场面,李好问却无端端感受到了十二分的哀伤。